第56节(2 / 2)

掌心痣 南山鹿 3170 字 24天前

一颗心下沉再下沉,林雁池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着顾玉贞刚才的话:

这世上,谁不得为着自己这边多考虑考虑?

*

时间回到葛薇在医院遇见陆晚的那一天。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她拒绝了医生让自己留院观察的提议,下楼往负二层的停车场去。祁元善没空管她死活,只指派了一名司机跟来,从挂号到问诊到拿药,葛薇亲力亲为。

在医院里混了这么些年,俯仰皆是苦楚,生死司空见惯,葛薇却是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悲凉无助。尤其是这种悲凉,还被她最讨厌的女人给撞上。

带着满腔愤懑,葛薇拎着药,浑浑噩噩地进了电梯间,按了负二。等门再打开,一个高挑清瘦的女人进了来,她尖削的鼻梁上架着副墨镜,唇上抹着浓郁的深洋红色,气质凛冽而独特。

葛薇刚撇开眼,对方摘下墨镜,朝她伸出手:

“葛小姐你好,我叫林雁池。我们谈谈?”

警惕地再次打量了一下林雁池,葛薇故作镇定:“我不认识你,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你认识祁陆阳,认识陆晚,就够了。”林雁池不自然地扯扯嘴角,不带感情地笑,“我要和你谈的,就是他们。”见葛薇神色松动了几许,她又说:“差点忘了,你弟弟的事也可以谈一谈。”

到这里,葛薇终于绷不住了,她死盯着林雁池:“我弟弟怎么了?!”

没有回答,等电梯在负一层经停,门开,林雁池走了出去。她募地回头,从发丝到指尖,身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嘴唇在一张一合:

“葛小姐,过来谈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倦怠期真难熬啊,开文那种激情消失得比男人的爱情还快,哼。

第50章 chapter 50

后面再回忆起来,陆晚依旧觉得,那一天,有个平静得配不上它的开头。

连绵几日的春雨终于消停下来,碧空如洗,空气是北方城市少见的清透洁净,从落地窗一眼望过去,视线越过连绵的银杏树林,连十数公里之外的远山轮廓都清晰可见。

陆晚近来很是嗜睡,不到□□点不会醒。鸟啼阵阵,她于迷蒙中睁眼,忽觉身侧空无一人,被褥冰凉,余温已消。等下了楼,陆晚才知道祁陆阳大清早就出了门,何嫂说他走得匆忙,电话不断,像是有什么急事,饭都没顾上吃。

她试着拨了拨祁陆阳的手机,果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联系不上这人,陆晚拿汤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粥水,心里莫名躁郁,眼皮还抽搐着跳了几下。她已经有半个月都食欲不佳了,直到今天,舌尖终于再尝不出味儿来,下腹竟也凑热闹似的一阵阵坠胀,回房一看,居然是迟来许久的月事终于到访。

——激素作用之下,难怪她会心烦气躁、胡思乱想一通。

最近,祁陆阳事业上风生水起,可谓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有了林家支持,重要项目一个接一个地敲定,牵头的会议一打一打地开,鲜少登门的开元老股东们更是分着批往老宅这边来,态度和善,变着法儿地表现亲密……祁陆阳那边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陆晚笃定地以为。

倒是她自己这儿先出了事。

钟晓的保姆孙阿姨在电话那头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一直喊“要命了啊”“晓晓在抽筋”“推进手术室了”“医生说是什么综合征,我也听不懂”……

陆晚心里陡然一沉,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冲下了楼。

阿全早上跟着祁陆阳出去了,还没回。何嫂问她去哪里、要不要再找几个人跟着,陆晚哪里顾得上,只说朋友病危,十万火急。

陆晚赶到医院时,钟晓的剖宫产手术已经结束快一个小时了。孙阿姨颠三倒四地描述着:因为提前出生好多天,那孩子一丁点儿小,猫儿似的,才3斤多重,皮肤苍白、嘴唇暗紫,哭都不知道哭,从产房抱出来就送进抢救室了。

“医生前脚刚刚走,他说、他说孩子已经没了,重度窒息,没救回来。”阿姨说完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

听到这句,就像是自己身上少了块肉,陆晚的肚子跟着绞痛起来,腿也直打颤儿,几乎就要站不稳。

等这波疼痛缓解了些,她又去看钟晓。钟晓本人的状况不比孩子好多少,意识几乎丧失完全,气若游丝,年轻漂亮的脸肿得像充了水的气球,蜡黄,鼓胀,反射着不正常的高光。

简单跟主治医生交流后,陆晚勉勉强强搞清楚状况:钟晓情况紧急、救护过程需要大量血液置换,还得靠多科室配合会诊,而钟晓所在的这家医院既没有血库,抢救条件也不够,转院是必须的。

李家的亲戚来了几个,正为了孩子没了的事在走廊上跟院方吵个不停,有大打出手的趋势,陆晚带着孙阿姨,两个人好说歹说终于让李焘的母亲签了转院同意书。

转院救护车来得很快。在车上,陆晚一直抓着钟晓的手,两人皮肤相贴,她能感觉到一种由内自外散发出的寒意,钟晓的体温低到好似一流汗就会结冰。

陆晚心里害怕,只能不停地说:“晓晓你撑住,咱们马上就到了,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全程,钟晓没怎么清醒过,眼睛倒是一直微睁着,眸子却黯淡无光,呆滞得接近失焦。偶尔她嘴里会蹦出几个字,陆晚弯下腰去听,原来是在问孩子怎么样。

陆晚欲言又止半天,一句“孩子很好”的谎话怎么都说不出口,钟晓强打精神,虚弱地笑笑,艰难地挤出句话来:“晚、晚晚,你怎么还是学不会说谎……你骗骗我、骗骗我好不好?”

“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像我,还是他?”

“我真该听你的,早、早点换医院就好了。是我害死了他。”

……

陆晚无言以对:抛开妊高症无法预防、换医院也不一定能救回孩子的事实,在这种一出生既赴死、刚相逢便永别的苦痛面前,她的安慰和马后炮,不过是徒劳且不合时宜的废话。

跟车的医生见陆晚额上冷汗直冒,一张脸白得像纸,担忧地问她怎么了,陆晚摇头解释自己是例假来了、肚子难受,没多大事。可说来奇怪,她之前并没有痛经的毛病,次次没事人一样,照常上学上班,不需要特别注意。这回却一反常态,下腹像是有人伸手进去把五脏六腑团成一团往外拽似的,又胀又疼,难以忍受。

谢天谢地,帝都这天的路况不算太差,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开进医院,陆晚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穿上了那身护士服,下车后跟着急救推床往大厅里跑,争分夺秒。

途中,钟晓的脸色越来越差,迷迷糊糊地直喊冷,陆晚感觉不对劲,掀起被子一角看了眼,差点晕了过去:血已经浸透了她身下的褥子,从腰间到脚跟,全是红的,湿漉漉的布料边缘正沉沉往下坠。

阮佩去急诊前,曾在妇产科轮转,听来看来不少东西,全都分享给了陆晚。什么生化妊娠宫外孕,胎停早产唐氏儿,妊高症,羊水栓塞,hellp综合征……从怀到生,处处要命,一环比一环凶险。用产科主任的原话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绕一圈,拼的是运气,却也搞不赢概率,所谓的万分之一,落在个人头上,那都是百分之百的天命难违……

再看看眼前这情况,陆晚就算没当过护士、没听阮佩科普,也知道有多严重。

她在儿科轮转时,曾被消化道大出血的孩子呕了满身污血,那血沾在皮肤上,黏腻温热;她去急诊科找阮佩,差不多次次都能碰上血肉横飞的场面,开膛破肚的,残肢断臂的,挤压变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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