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借着昏暗现了身,正是那日与乌鸫在水牢里见面的神秘人,依旧黑衣蒙面,看不出面容,也听不出是男是女。
百里鸿以为是白羽派人来暗杀他了,立刻摸到床边的宝剑,直指来人。
剑光一闪,宛若黑暗里的明珠,稍纵即逝,闪光的刹那已袭向黑衣人。
黑衣人轻巧地避过,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剑刃,“这就是长老的待客之道?”
“深夜来此,何来的客?”
客人应该是白天正大光明的上门,而不是这般无声无息地暗夜出动。
“长老误会了,在下可不是白羽的人。”
百里鸿半信半疑,并未收回剑。
“在下若是白羽的人,长老以为还能安然地站在这里说话吗?白羽十分擅毒,真要杀长老,何须用这等杀伐之法,在府中的饮水源头下毒即可,保证长老府上下一百一十人死得凄惨。”
这话提醒了百里鸿,白羽恨他入骨,绝不可能找个人利落地杀了他。
“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长老看了这封信便会知道了。”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了皮纸信。
白里鸿生怕上面会有毒,不敢用皮肤接触,用袖子遮了手指,将信拿了过来。
黑衣人看到他这举动,露在外头的两只眼睛闪着鄙夷,“上头没毒,若有毒,在下岂不是也中招了?”
“你可以预先服下解药……”眼前的人身份不明,是敌是友也分不清,不谨慎些,他都不知能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甩了一下手中皮纸,将信展开,看到上面的字迹后,眼珠子睁得比铜铃还大,似是不敢置信。
“看来长老知道在下的主人是谁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将信拿到眼跟前,近得眼珠子几乎贴了上去,再次确认了心中所想无异。
竟然真是……
“长老先不要惊讶在下的主人是谁,不如先看清主人的意思……”
白里鸿自然看了,对上头的内容更是无比震惊,已惊出一身的冷汗。
“贵……贵主人是否是……”他想再确认一遍。
“嘘!”黑衣人用食指抵住了口,“长老心里知晓就好,不用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
“是,是,是……”百里鸿用袖子抹了抹额角滴落的汗,两只眼睛对着信纸上的内容反复滚动。
“长老看了这么久,可看明白了?”
“明,明白了……”
“明白就好,主人说了,长老是可造之才,杀了怪可惜的,不如为我们所用,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他还能如何?看到这份信的刹那,他全身就像浸入了冰寒无比的雪水中,从头到脚都在发冷,是害怕,也是惊惧,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原来这个人一直盯着他们,无声无息,毫无破绽,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击了。
“老臣……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既然明白了,也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这……”百里鸿心里还有些犹豫。
黑衣人眼露寒光道:“长老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不,老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族相刚死……于老臣实在是有再造之恩,这……”
“什么族相,不过是个老匹夫,如今人都死了,长老还介怀这什么,难道怕他会死而复生,指着长老的鼻子骂一句忘恩负义不成?这等鬼怪只说,长老怕也是不信的吧,就是真能死而复生,他也骂不了你,坦白和你说吧,白羽早将乌鸫挫骨扬灰,洒进无底的寒冰窟中了,他就是真能活,连个肉身都没有,就是想骂也没那张嘴了。”
“什么?”百里鸿又是一骇,“那今日朝堂上躺在棺材里的又是谁?”
今日朝会,瑶佳特地让人抬了一副八福棺材,用的是上好的龙木,说是让群臣奠基乌鸫,纵然他满身罪孽,但到底一场君臣,又是三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人死了,她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了,让乌鸫能走得体面一些。
这一举措,让在场的臣子都有些小感动,纷纷赞扬她大度。
他躲在人群里,也看过一眼,确认里头躺的是乌鸫,尸首无手无脚,尽管残忍,但那脸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如今这黑衣人却说乌鸫早就被挫骨扬灰了,要他如何能信?
“假人!”
百里鸿算是明白了,敢情那不过是一场人情戏,做给群臣看的,不由哀叹乌鸫死后竟然连个全尸都没有,还被洒落了万丈寒冰窟,这寒冰窟深不见底,从未有人下去过,古来都是大罪之人的死刑之地,因底下有无数喜欢吃妖肉的魔兽。
“族相大人,是百里鸿无能啊……”他不禁老泪纵横。
“长老倒也是性情中人,只不过人死如灯灭,他死,好过你死,真感恩,明日死祭,多烧几张纸就行了。”
这么凉薄的话,听在百里鸿耳里很不舒服,但他没法反驳。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失去了乌鸫,他身后的势力也就基本瓦解了,想东山再起,绝无可能,原本想以命搏命,和白羽来个同归于尽,以报乌鸫之恩,但想到了自己家小,他死了不打紧,却不能连累家人,乌鸫有个庸才儿子,他可有个十分聪明又优秀的儿子,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个儿子谋一份差事啊。
信中也说了,良禽择木而栖,对方随时欢迎他来投靠,但投靠也要有规矩,得展示一下忠诚,且是一个能让对方满意的忠心。
这就有点难为他了……
他本以乌鸫马首是瞻,凡事都以乌鸫为先,现在要改换主人,就必须要与旧主人的一切关系割断,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