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甘棠心中怒极恨极,亦不想再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下脚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纵是殷受比她高出两个头,无防备之下也被她踹中了,跌落在地撞散了一地的瓜果酒水,“喜欢我?我谢谢你的喜欢!”

她是对他有三分敬意,但也别欺人太甚!天下方国这么多,算起来谁谁都是她的祖先,她没必要非得是殷商的子民,甘棠转头怒喝了一声,“来人!近卫营!”

甘源甘阳等人在外领兵待命,听甘棠吩咐,外头严阵以待的士兵迅速围了过来,将庭堂围了个严严实实,里头殷受带着的士兵抽剑对峙,剑拔弩张。

只殷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下面士兵论数量和体力都不是近卫营的对手,又不肯丢了兵器投降,都站在原地僵持着了。

甘棠立在上首,神色冰冷,朝站在下首神色各异的各国使臣道,“今日的婚宴到此为止,想留下参详牛耕冶铁的,自去驿馆住好,想走的,饿了渴了吃饱喝足便各自散了,都下去罢。”

殷受蜷在地上,昏迷中重重咳了一声,嘴角就溢出血来。

众人并不敢多看,唯唯诺诺的垂着头上前来行礼告辞,微子衍哈哈笑着出来圆场道,“哈哈,都走罢都走罢,剩下圣巫女和与小弟处理家事,都走罢——啊——”

微子衍话未说完,被甘玉一茶尊扔过去砸出血来,话没说话就捂着脑门惨叫不止了。

甘玉气红了眼,上前揪着微子衍就打,“你龟儿子!闭上你的烂嘴!家事你老母,谁跟你是一家!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你敢打我!”微子衍暴喝一声,两人就揪着打了起来,场上闹成一团,不堪入目。

使臣们不敢再多干,急忙忙行礼告退了出去,很快庭堂里便空旷了下来。

姬旦上前来与甘棠行礼,目光温和,“竹方离岐山不算太远,来回两月的工夫,途中也极其安全,他日若有缘,还请圣巫女到岐山走一走,看一看,岐山脚下,周民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积善累德,想必圣巫女会喜欢。”

甘棠点头道,“若有缘,它日定当登门拜访。”

相传虞、芮两国之君相争田地,久久不能平论,两国之君便相约于周都,想请西伯公论,入城后却见大周子民们谦让有礼,勤劳淳朴,遂惭愧而去,诸侯闻之,来投大周的有三四十国。

岐山是周礼的发祥地,又加之周族几代君王的励精图治,和眼下的殷商相比,定然是两个模样了。

姬旦颔首,来去不声不响,亦不像当年夷方那般活络地周旋于各小国之间,外头却能见恭敬候着的诸国使臣和族长,西伯昌的影响力和威信力可想而知。

西周逐渐强大,而大殷在做什么,忙于内斗,看不清增强国力真正的根本是什么,末本倒置,打仗有用,那也是国富民强的时候,商王室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甘棠目光落在这千百士兵手里的兵器上。

是铁剑,且钢材上等。

要么是殷受背着她自己开矿炼了铁,要么是融了她给的一千铁犁,锻造成兵器,否则短短几月,别处纵是有解图,一时之间也造不出这么多钢兵利器来。

难怪兵分三路还能以少胜多。

殷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甘棠懒得再看他一眼,吩咐同样气得脸色发青的竹侯道,“把殷商三个王子都‘送出竹方’,没有我的允许,往后不得再踏入竹方一步,商容和箕子,他们愿意留下便留下,愿意走便走,若硬要留下,便派人监管起来,自此不得自由出入竹方,不得随意与人接触。”

商容和箕子对殷商忠心耿耿,是殷商两位有见地有能力的朝中重臣,识趣的话她并不想为难他们。

竹侯立马应了,甘阳领着六千士兵将,手里拿着一样的兵器,胁迫微子启与微子衍,连带着他们的随从,士兵,当下便要把人驱逐出去。

唐泽忍不住上前行礼求道,“主上原本便受了重伤,马不停歇地往回赶,伤势越发严重,如今又昏迷不醒,路上颠簸不得……主上是当真心悦于圣巫女,若有疑虑圣巫女待主上醒来一同商议便是,何必……”

唐泽这话可把甘棠恶心透了,殷受做下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找了个为美色冲冠一怒的由头,纵是耍些阴谋诡计,天下人知晓了,也只赞他一句英雄少年有血性。

退一万步讲,若当真是心悦于她,就更恶心了,若他的心悦是陷对方于不义,利用对方兴起刀戈,甚至想剪除对方的羽翼让其无路可走,最后圈入后宫,那她谢谢了,他还是找喜欢他这样的人去,别来恶心她了!

殷受躺在地上,面容盖在钢铁的盔甲里,显得越发刚毅俊美,因太过耀眼,反倒让人泛出恶心来,皮相再好又如何,心思如此歹毒,六亲不认,再俊美又有何用。

甘棠失望透顶,厌恶透顶,摆摆手让唐泽赶快滚,“回去告诉商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人太甚!”

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她坐在圣巫女这个位置上,为了对得起这个名号,十几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一道败得干干净净,一个面上虚伪内里背信弃义的首领,走在哪里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定这一战还得载入史册遗臭万年,便如引狼入室的微子启一般。

她有多厌恶微子启,有多厌恶做了相同事情的自己,如今就有多厌恶殷受。

甘阳甘玉领兵把微子衍‘送’出去,甘源脸色铁青,“殷受这一手实在歹毒,往后诸侯方国摄于殷受手底的铁骑,谁还敢与我们结盟,且圣巫女的名声受了牵连影响,如今我们到成阴奉阳违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甘棠脸色发白,勉强提了提精神道,“阿父,你派人去问问,鸣方和土方的情况如何了,可有伤到王室中人。”

甘源点头,“棠梨莫要担心,阿父方才便查问过两国使臣了,没伤到什么重要的人,鸣侯和东土伯受了些惊扰,没什么大碍。”

旁边的付名松了神,长长吐了口气,甘棠扶住他,苦笑了一声,“好在没成杀父仇人。阿名,你父侯没事,莫要担心。”

付名摇头,甘棠朝甘源道,“答应给鸣方和土方的东西准备好后如约送过去,便说它日圣巫女亲自登门至歉。”

事已至此,能挽回自然要尽量挽回,甘源点头道,“阿父这就去准备,殷受那小子什么脾性,棠梨你总该看清了,以后警醒些,他们这些人,自小在王宫里泡黑了,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他是殷商未来的王,有一两分純善,也只是没用的时候。”

这一击够重,她要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那真是蠢得没救了。

甘棠点头,甘源当即便去准备了。

偌大的庭堂里就只剩了甘棠和付名两人,甘棠张了张口道,“阿名,我从没想过要背弃盟约,入侵盟国。”

付名摇头,“不是棠梨干的,我相信棠梨,陶邗只是一时气愤,过后他会想通的。”

付名是当真相信她,甘棠嘴里泛起苦味,她与付名相处两月,付名愿意相信她,她和殷受在一处七年,却也不过尔尔。

甘棠神色灰败,付名知道她难过,便轻声道,“三王子没说假话,那天我就知道了,他心里有你,只是他是商王嫡子,往后必定是要继承王位的,心里一切以殷商为重是必然的,他想要你,除却这一条路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也有真心在里头,棠梨你别难过了。”

倒反过来安慰她了,甘棠不愿再说殷受的事,便在台阶上坐下来,朝他笑了笑道,“阿名你很聪明嘛。”不但聪明,而且通透,豁达,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心情好起来,因为真诚。

付名就笑,学她在旁边坐下来。

两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付名偏头看着甘棠,话没出口浓浓的难过汇成水汽,很快就凝聚成水珠,挂在眼睑上努力没让它掉下来,声音却带着重重的鼻音,“棠梨,以后我是不是不能嫁给你了么?”

话问出来,他早已知道了结果,待看见甘棠点了头,付名呼吸急剧地起伏了两下,又硬将眼泪憋了回去,男子汉并不轻易掉泪,重重点头表示知道了,“付名知道了,做不成棠梨的夫君,以后就当棠梨的弟子好了。”

付名和甘玉一样可爱。

甘棠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狠命揉了一下,道,“殷受不知拿着你父侯什么错处要挟他,成亲肯定是不成了,付名品性这么好,长大后定是个顶天立地风靡天下的好男儿,会遇到心仪的姑娘,完完整整过好一生,所以咱们都高兴些,感情的事,等你再长大些,再说不迟。”

他不小了,他心仪的姑娘,早在好些年前,就存在他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