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甘棠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亲了一遍,眯了眯眼睛, 抿抿唇道, “我有一件事骗了你,有一件事瞒了你, 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清楚,还有一句话没有对你说。”

殷受揽着她不让她掉下去, 只觉她近来对他, 实在是温柔亲近, 让他沉溺其中,什么也不想做, 就想陪着她, 日日同她一处厮混, 殷受着了迷,噙住她的唇吻她, 他爱她,不可自拔。

甘棠压住喉间想咳嗽的痒意,稍稍避开了些, 喘息道, “我用山崩术不会折损寿命,是借助我上辈子学到的知识, 造出了一种叫火[药的混合物,我怕你拿着它四处征伐穷兵黩武, 搅合得天下不宁,就骗你说同我的寿数有关, 你太笨了,竟然相信了,连甘源那个神棍都不信……”

殷受不语,他自崇明那知晓当年她崩山之前已然染了重病这件事后,便知她许是在撒谎,但他赌不起,只想一想那万一,便巴不得这世上知晓这些东西的人都死绝了。

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她骗他也要,瞒他也好,没说清楚的事情也好,都不重要,他只要她陪着他就好,殷受并不想听她说这些,只想吻她,若非她身体没好全,他想压着她在床榻间抵死缠绵。

甘棠眼眶有发红泪涌的趋势,忙吸了一口气,咳了一声道,“其实我有一项特异功能,你离我十步以内,我偶尔能听见你的心里话,离得越近,听得越清楚。”

“……你别不信,你刚刚说我说的这些都不重要,只想……吻我,然后和我欢爱。”

殷受愕然,控制不住地耳根发热发红,搂着她不自在地轻叱了一声,“你听错了,本王没这么想。”

殷受就是胆子大,无论她有怎么样的怪异之处,在他这都不值一提,包容了她所有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与众不同,甘棠看着他不说话,殷受渐渐靠近,含住她的唇一点点亲吻她,心里堆积的爱意淹没头顶,只恨不能直接将她揣在怀里,一并带走才好。

“我也爱你。”甘棠轻声回了一句,有些话不必想,不用想,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殷受浑身一僵,手臂紧了又紧,低头在她脖颈上重重吮了一口,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里翻腾的悸动,只没什么大用,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热滚烫,殷受埋首在她肩颈上吻着,见她眼睑微颤顺从无比,心悸酥麻,将人压在了廊柱上,掌心探进她衣衫里,一寸寸摩挲,爱不释手,又知不能伤了她,再想要她也只能压着了。

殷受头埋在她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沙哑,“棠梨快快好起来,快快好起来……”

甘棠回搂了搂他,指尖发抖,重重嗯了一声道,“我知道啦,你把政务处理好,做一个好商王,我才会开心。”

殷受一笑,俊颜熠熠生辉,甘棠推了推他,“不若今日就回去,把你儿子也一并带走,我怀孕生他,中间耽搁了不少事,没工夫照管他了,你带他去祭拜一下殷商的先祖先王们。”

甘棠自孩子生下来,当真没多看一眼,说是生的时候太痛了,也耽搁了不少朝事政务,心里不乐意见到武庚,殷受知道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甘棠对孩子最是心软,更无论自己的孩子了,殷受在她唇上亲了亲,眼里皆是笑意,“也好,你想武庚时,自然会来大商邑找我。”

甘棠点头,把被他退下去的衣衫拉起来,把人推出了寝宫,说是推也没有多大力,“你快走罢,待会儿天色晚了,儿子露宿山林,让我知道了,我得扒了你的皮。”

还说不喜欢两人的孩子,殷受挑眉笑起来,回身自墙上解下佩剑,堵在门口不让她送,“你不能吹风,不必你送,我和儿子在大商邑等着你来。”

殷受说完,也不待甘棠说话,转身大步离开了。

甘棠扶着门栏的指尖发颤,只觉喉间有东西哽持不下,反身往旁边靠了靠,一口血便落在了衣袖上,吐了口血跟精神气被抽干了似的,头晕目眩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甘棠关了门,滑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慢慢撑着膝盖爬起来,挪到衣柜前,翻出了药瓶,吃了药揪着衣领等着药劲上来,不一会儿精神也跟着好多了,让平七暗中传了妲己、南宫适、尹佚、苏忿生、鸣侯、竹侯、东土伯、陶允、刘方,孔叩、付名陶邗、武三、云裳近二十号人,皆是从她手底出来的忠臣能臣朝廷重臣,内政外务各人各占一行,有他们在,辅佐妲己治理棠地不成问题。

她因怀孕生子的事,朝政难免耽搁,现在诏令臣子入宫议事,也算理所当然,觐见的臣子们纷纷问安,甘棠示意他们都起来,自上首缓步下来,对着诸位重臣深深拜了一拜,臣子们自是不受,仓促避让行礼,“圣女有何事,直言吩咐便是,我等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甘棠温声道,“近来常受上帝召唤,朕寿数到了,棠地的子民们,尽托诸君之手,万望诸君勤勉不懈,辅佐新帝,国泰民安。”

甘棠话语方落,下头臣子皆是震惊失色,传递过来的情绪皆是忧心愁急,至少这一批里,没有针对她的贰心之臣,至于南宫适苏忿生几人,与她有知遇之恩,这些年君臣得宜,亦君臣亦友人,鸣侯东土伯是忠心耿耿的朝廷元老,关系自不必说,几人皆是虎目通红,抖着手伏在地上跪拜道,“圣女。”

甘棠想将人扶起来,但已然使不上力气,妲己上前,将臣子们一一扶起来,站在旁边不说话,怕一开口就失控了。

甘棠拉过妲己,“拜见新帝罢。”

竹侯胖胖的脸上一团糟,忧急得落下泪来,“圣女发诏令,遍寻神医,定能治好的,您还年轻。”

付名自后头跌出来,面色寡白,走到甘棠面前,勉力开口道,“请允付名探脉。”

甘棠点点头,付名看过脉象过后,再站立不住,跌坐在旁边,伏在地上,双肩发抖,付名是棠地医舍的官首,他治不了,神仙也难救。

汹涌而来的悲痛和难过冲击得甘棠有些难受,妲己扶着甘棠重新坐下来,南宫适是追随甘棠的老将了,亲眼看着棠地东西南北四大营从一万散军壮大成如今三十万精兵,一支与殷商不相上下的万众骑兵,守护着棠地的每一寸土地,内里安定,外族不扰。

南宫适在地重拜了一拜,面容沧桑,却铿锵郑重,伏地道,“臣定不负圣女所托。”

“臣等定不负圣女所托。”

甘棠素来是说得少做得多,众臣子们接了这等噩耗,又受重用信任,临终托孤,免不了要打起精神来,一一上前朝妲己叩拜行礼。

甘棠将南宫适和付名扶起来,点点头,“如此甚好,朝廷上还有些事没安排,三日后大朝会,棠地公、侯、伯、男、子等爵,另六等以上官员皆上殿参加,朝见新帝,在此之前,这件事诸卿不要漏了风声,以免引起些不必要的动[乱。”

众人纷纷称是,甘棠精力不济,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了。

自下首传来的情绪越发强烈,付名和陶邗失魂落魄心灰意冷,连带着竹侯和鸣侯几人,竟有不少起了要殉葬的念头。

甘棠笑了笑,心中亦颇多感念,这是一个野蛮血腥的时代,但许多人不畏生死忠君爱国,一生只追随一人的情怀和执念,是她在后世从未见过的,很感动,但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甘棠让妲己吩咐平七,看着点这些臣子,心里谋算着祭祀与殉葬之间的平衡,想完全禁止殉葬和祭祀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她可以压住规模和器物,至少杀生祭祀是完全不行了。

这个时代的人相信神明,礼器和明器用的都是最好的,生怕献祭得少了,祖先们在天之灵缺吃少喝冻死饿死,没工夫保护他们一般。

意识形态上的思想观念,风俗习惯改变起来不是一般的难。

甘棠提笔写了一封诏令,算是一封遗旨,有关她的身后事的。

大朝会在棠宫前面的广场上,甘棠和妲己都是一身黑衣正服,甘棠病危垂死脚步缓慢,朝尹佚竹侯几人微微颔首,尹伊出列,朝妲己叩首,话出口老泪纵横,“圣女万安!

臣等叩见新帝!”

“臣女万安,臣等叩见新帝!”

朝中重臣先前受了嘱托,这时候便稳当了许多,甘棠抬手压了压,温声道,“朕身体有恙,该殡天了,江山社稷交于诸君之手,朕很放心,愿四海升平,河清海晏。”

下头皆是饮泣声,甘棠若有所感,因为观念和思想限制的缘故,凭心而论,这个时代再找不出像甘棠这样一位君主了,哪怕她不如西伯昌有谋略,不如殷受有野心,也不如妲己聪慧敏捷,但她尽力了,尽全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子民们过好。

妲己上前宣读了甘棠的诏令,一份是传位诏书,一份是有关她后世的。

后一份方念完,下头一片哗然,皆是想上前劝诫的,被甘棠压了回去,“朕意已决,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贫富差距,生命却无高低贵贱之分,先祖在心中,后人心诚即可,何必执着于外物,看得见子民子孙们安泰乐和,先祖们也就欣慰了,你们跟着我这些年,这些道理大概也是能理会一二的,朕身为女帝,必定要让子民们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走一条正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