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倾虹缩了缩脖子,像一只鹌鹑:“十……十四。”
邵千金毕竟有心脏病,禁不住这样被吼,程涣不赞同地看了邵峋一眼,推了推他:“你声音小一点。”
邵峋转回头,音调瞬间低了十八度:“这样可以吗。”
邵倾虹前脚被她堂哥一嗓子拍了一脸,后脚又猝不及防砸过来一泡狗粮。
程涣替邵峋问了下去:“你和左乾怎么认识的。”
邵倾虹垂眸思考了一下,才缓缓道:“呃,那什么,我小的时候吧,我不是心脏病吗,家里看得严,后来好不容易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上学了,又是青春期……就有点叛逆么,感觉不良少年特别酷。”
邵峋感觉胸腔里燃了一把火,吭哧吭哧朝着鼻孔的方向升上来。
邵倾虹提起自己不堪回首地少年时代,自己都目光闪烁,羞愧了脸:“但我上的学校是好学校,没见过不良少年,我不是零花钱多吗,我就让认识的男生给我花钱招了个。”
程涣:“……”
四舍五入一下和招了个牛郎有什么差别?十四岁啊!?邵峋差点气撅过去。
邵倾虹埋着头,两根食指对啊对:“然后就找到了左乾啊。我们学校有住宿的,那时候我中午在学校休息不回家,左乾就每天中午过来,带我出去吃饭,有时候周末我喊他出来一起看电影逛街……”
邵峋打断:“行了,谁要听你是怎么早恋的。”
邵倾虹抬眼,眸光里满是星星:“啊,你也觉得我们像谈恋爱啊,我也觉得呢,可是左乾不这么认为。”
邵峋:“你们这关系维持了多久?”
邵倾虹:“两周吧,后来我期末考试,比较忙,就不续租了,我也把这人给忘记了,但是他后来救过我呢。”
邵峋一愣,却听到邵倾虹接着道:“就是我春游在山上迷路的时候啊,我也不知道手机怎么就打给他了,他就来了。”
邵倾虹提起的春游迷路邵峋是知道的,当时情况远比她说的险急,满山找不到人,手机也关机,学校联系家长的时候,已经失联近12小时,邵家人赶过来时,邵倾虹倒是已经被找到了,但满脸惨白,与心脏病发很像,救护车拉了人就跑,邵峋甚至记得清楚,邵倾虹的母亲都没来得及上救护车,追着120跑了几步,哭晕在地上。
邵倾虹接着解释:“那次之后我们就恢复了联系,不过左乾好像不太想理我,他骗钱躲起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他骗的是你的项目,他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就是给我打电话,问我这边有没有地方躲,我才知道他成了诈骗犯,警察都在找他,我就劝他自首,坐牢加减刑,他今年就出来了。”
邵峋默默看着邵倾虹,无言以对,本来想说点什么,后来想想算了,邵倾虹懂什么呢,小丫头大概觉得恶有恶报,骗钱坐牢天经地义,如此就两不相欠了。
但邵峋又想,左乾竟然救过堂妹的命。
邵峋暗自叹气,可邵倾虹却忽然对程涣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左乾骗了我哥的钱没错,然后他去坐牢了,可以抵消一部分恩怨,但进了左乾口袋的钱后来都给了何蕾,不是一部分,是他拿的全部,我觉得,这么一来,就是何蕾欠了我哥,但我后来找人查过,何蕾死了后,他的钱都给了你,这样的话……”
邵峋和程涣齐齐看着邵倾虹,邵倾虹脸不红心不跳道出了她心目中的真理:“其实就是你欠了我哥。”
邵峋:“……”
程涣:“……”
邵千金这个逻辑,也是牛逼了。
邵倾虹却跟说上了瘾似的,继续对程涣道:“何蕾救左乾,左乾帮何蕾,两人一个死,一个坐牢,可骗的钱最后都是你拿走了,等于你才是最终的既得利者,这样的话,欠的我哥的债务全部转嫁你也合情合理啊。”
程涣:“……”
几句话之间就欠了上千万,程涣无言以对,但他不和小姑娘争辩、较真,便点头:“也可以这么算。”
邵峋目光深沉地看着邵倾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恋爱中的脑残”,这种债务也能转嫁,亏她想得出来。
邵倾虹却以为自己说明白了,两条胳膊拨开邵峋就想朝外挤:“让让!让让!快让我下车!左乾那瘪三今天下午的火车跑路,我得赶紧去抓他!”却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毕竟是自家妹妹,邵峋不免忧心忡忡了起来,看着邵倾虹:“我只是你堂哥,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家里人来处理吧,我会给你爸妈打电话。”
邵倾虹瞪圆了眼睛:“不行啊哥!不能告诉我爸妈,他们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的!”
邵峋终于忍不住了,把邵倾虹一把按回车座上,怒道:“你还知道你爸妈会扒了你的皮!你放着学校正经男生不谈,和这种社会流氓诈骗犯混在一起,明明该知道的都知道,现在还尽给我胡说八道帮左乾脱罪,怎么,你觉得我当年是活该被骗,还是你觉得他左乾做完了牢我就能和他冰释前嫌称兄道弟,然后把妹妹嫁给他了?”
舌灿莲花的天真小姑娘被如此吼了一通,终于老实了,邵峋烦躁地把西服脱掉,团成一团丢出了车,又摸出烟盒,下车抽烟。
程涣坐去了前面的驾驶位,后视镜里瞧了瞧缩着脖子委屈地偷偷抽泣的小姑娘,又瞥眼看了下车外抽烟的邵峋。
不久,邵峋阴沉着脸回车里,程涣问他去哪儿。
邵峋缓缓报了个地址,后排邵倾虹哽咽出声:“哥,你不能这么做,我爸会把我关家里的。”
坐在副驾的邵峋口气很沉,也很无奈:“但我也不能眼看着我自己的妹妹跟个诈骗犯谈恋爱还无动于衷。”
邵倾虹的声音小小的:“左乾他……”她或许想争辩,却又发现争辩不了,因为左乾就是货真价实板上钉钉的诈骗犯,诈骗的还是邵峋本人。
车子一路不快不慢地朝着目的地驶去,中途,邵倾虹坐到了前面来,问邵峋:“哥,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因为左乾骗了你的钱,我还和他在一起。”
邵峋转头看着小姑娘:“你不必想这么多,对我来说十个左乾也不过如此,你得想想你自己,左乾真的值得你喜欢吗?”喜欢到每周去监狱看一个诈骗犯?
邵倾虹哭着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值得又怎么样,不值得又怎么样,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邵峋随口道:“不值得有什么可喜欢的。”
邵倾虹理直气壮:“如果不值得就可以不喜欢,那算什么感情!”
邵峋已经在电话里通知了邵倾虹的爸妈,但没有细说,只说把姑娘带回来,让他们好好看着。
邵倾虹的父母在家里接到了哭肿了脸的女儿,心疼又心焦,邵倾虹的妈妈把女儿往家里领,邵倾虹的父亲留在车边与邵峋谈话。
邵从业是个生意人,为人很大气,心里再急,也不忘与程涣打招呼,这才向邵峋问起了自家姑娘的事。
邵峋三言两语说了,邵从业惊讶地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邵峋:“那个男的,说是今天下午就离开,但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我会找人盯着看看,要是真的走了,那边你别管,好好开解一下妹妹,她年纪小,有些事情容易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