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邵瑞煮得也是面条,火候把握得不好,面条都煮烂了。虽说能吃吧,但味道确实差了很多。

“你知道你煮的面条为什么不好吃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面条中没有爱。”谢瑾华非常认真地说。

“……”

你仿佛在努力地逗我笑。邵瑞低头看着那一锅据说是因为没有爱而死不瞑目的面条。

谢瑾华叹了一口气。邵瑞原本完全不信他的话,但见他神情严肃,渐渐就将信将疑了。两位才华横溢的大少爷琢磨着下回煮面条前定要真心实意地写上一篇面条赋,好叫面条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爱。

第四十九章

因着一锅没有爱的面条, 邵瑞倒是和谢瑾华走得更近了。

邵瑞一直有心要把自己的好友叶衡介绍给谢柯二人认识,等到他知道这几月在书院中渐渐流行起来的后荣杀就是柯祺和谢瑾华一起弄出来的东西后, 他心中越发佩服,逮着机会便领着叶衡上门了。

这一日是云淡风轻的好天气。

邵瑞领着叶衡进了小院。叶衡心中有些紧张。若是在半年之前, 他用才华开路, 见了谁都不会露怯。只是这半年以来, 他在学院中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时时接触各色的眼光,他被迫变得内敛许多。

若不是邵瑞一再相邀,叶衡是不愿出来交际的。

邵瑞明白自家好友的为难,就打算说点什么好缓解叶衡的情绪, 指着墙角下的一盆植物,道:“正平兄, 你瞧那兰花长得多好!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叶子竟这么细,但细有细的妙处,瞧着颇为雅致。”

叶衡定睛朝那盆植物瞧去,见它郁郁葱葱确实长得很好。

邵瑞在这之前已经当叶衡的面说了很多关于谢柯二人的好话, 当然了, 他也在谢柯二人面前说了很多关于叶衡的好话。他真心希望两方能一见如故。此时,邵瑞不免又替谢瑾华吹了起来, 道:“什么样的人儿养什么样的花,你只瞧这兰花就知道谢弟有多雅致了。”他如今已经能和谢瑾华称兄道弟了。

叶衡见邵瑞说得认真,心中一时觉得哭笑不得。

柯祺从屋内走到了门口, 笑道:“我说邵兄怎么站在院子里不进屋来了,却原来是在赏葱啊。”

邵瑞赶紧指着柯祺对叶衡介绍说:“这位就是我常说的柯弟,也是一位妙人。柯弟,这位是叶兄,他已有功名在身……等等,柯弟方才说了什么?赏葱?什么葱?”邵瑞觉得柯祺似乎说了个陌生字眼。

柯祺笑而不语。叶衡此刻是一点都不紧张了。他出身于耕读之家,虽说爷爷那辈就是识字的,父亲更是有过功名,但他们一家人到底还是靠种地过活。他笑着说:“那不是新品兰花,那是一盆葱。”

“叫叶秀才说中了,这不是谢哥哥种的兰花,是我种的用来煮面的葱。”柯祺对着邵瑞挤了挤眼。

君子爱兰,柯祺却对兰花没什么了解。他仍记得,在自己念大学时,学校里一位老教授有盆特别宝贝的春兰。在那时的柯祺看来,春兰开花前看上去就是一盆韭菜,开花后则迅速枯萎成一堆枯草。

就算是穿越后恶补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对于柯祺来说,兰花依然没有一盆小葱可爱。

柯祺领着邵瑞和叶衡进了屋子,谢瑾华起身与两人见礼。一番客套交流后,四人都表示不需要再互相用敬语了,大家随意些便好。他们四人中只有叶衡一个人是有字的,他原本就已经和柯谢二人有过数面之缘,此时见他们确实礼貌周到,而不是看在邵瑞的面子上虚与委蛇,便说可以称呼他的字。

有才华而又品性正直的人之间大约都会惺惺相惜。叶正平只觉得与柯谢二人相见恨晚。

叶正平原本不打算把那些糟心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此时的人都很讲究“家丑不可外扬”。可他转念一想,若他坚持要救姐姐和姐姐所生的外甥女脱离苦海,那么整个事情势必没法静悄悄地进行,迟早要传入几位好友的耳中。那他不如在此时就先把事情说了,莫叫友人们听得那些风言风语为他担心。

叶正平能进秋林书院,全凭他的才华。他的家境只能算是一般,虽然父亲有过功名,但父亲早早就因病去世了,且父亲那场病把家底耗得差不多了,叶正平是被母亲和姐姐二人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他姐姐年长他七岁,一直很照顾他。自三年前,叶正平的母亲也去世后,他就只有姐姐这个亲人了。

叶姐姐在十年前嫁去了郝家村。她出嫁时,人人都觉得她结了门好亲事,因她丈夫郝发才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这郝大善人的口碑极好,无论哪家有点什么难处,他都会出手相帮,村里村外多少人都曾受过他的恩惠。就是叶家,也是因为受过郝发才的帮助,叶母敬重他的人品,才愿意嫁了女儿。

然而,等叶姐姐真和郝发才过起了日子时,才意识到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他确实是个好人,助人时不求回报,却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姐嫁给他的第二年就有了身孕。待到秋收时,他是善人,要帮同村的其他人家里抢收,结果郝家自己的地就只能由我姐独自来收,那时我姐已经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了,因一人忙地里的事,生生把孩子累掉了。”

叶正平对此很自责。他那时和母亲一起忙着收叶家的地,想着郝家的地不算多,郝发才肯定一人收得过来,于是没想过要去郝家帮忙。而叶姐姐生怕家里人担心,也没有给叶家传信。等她小产后,叶家才接到消息。早知道郝发才竟会叫妻子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下地,叶正平说什么也要去郝家待着!

就这一件事,叶正平就隐隐觉得郝发才有点靠不住了。叶母更是隐晦地对女婿说,叶家人绝对不拦着郝发才去做好事,但做好事也要有分寸,天底下哪里有为了帮助别人而把自己妻儿累坏的道理?

郝发才对着叶家人连连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妻子的。

他也确实对叶姐姐不错。

然而,等到郝发才又去做好事时,叶姐姐依然是被牺牲的那个。

“……我姐姐在六年前生了女儿。她怀孕时,家里养了两只能下蛋的母鸡,按说是不缺鸡子吃的。只是当时郝家村内恰好有位妇人也怀着了,那户人家里穷,郝善人就日日给那家送鸡子,倒是叫我姐没得好东西吃。好在我担心他不能照顾好我姐姐,就让母亲去郝家村住了一段时间,结果母鸡下的蛋确实是留给我姐姐吃了,然而他却悄悄给那家送了钱。等我姐知道这件事时,家里的积蓄已经空了。”

钱散了,还能再赚回来,然而人命呢?

大半年前,叶姐姐生的女儿,也就是叶正平的外甥女,郝萱儿不小心落水病了一场。小孩子起了高烧,结果叶正平送去给郝萱儿看病的钱又叫郝发才散出去了一半!那时候郝萱儿的病还没有好!叶正平觉得忍无可忍。再怎么做好事,也该有限度吧?郝发才这是割了自己妻女的血肉在喂养别人啊!

郝萱儿的肺上留了病根。郝发才却大方地原谅了那个把郝萱儿推下水的顽童。

叶正平气得将郝发才大骂了一顿。

然后,叶正平的名声就臭了,人人都说他忘恩负义。

书院里正好有个书生也来自郝家村,这事便传到了书院中。

“这样的人……他倒是成就了善人之名,又何必娶妻生子祸害别人?”谢瑾华皱着眉头说。

叶正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娘有回赶集时,在路上重重摔了一跤,是郝发才把她背回来的。他上门提亲时,我娘见他态度诚恳,又有好名声……早知道,当初就该用银子谢了他,然后一了百了。”

叶家姐姐不是不能过苦日子。她可以省吃俭用,可以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可以让丈夫尽一切所能地去帮助别人。但是,郝发才已经没有原则了。他根本看不到妻女的生存需求。

叶正平想要叫姐姐和离,可是叶姐姐却又不愿意连累弟弟,还打算继续死撑下去。

很多人说叶正平忘恩负义,他们当然是有理由的。郝发才既然如此热衷于做好事,那些被帮助的人肯定站在了他这一头。要是不站郝发才这头,难道这些受过帮助的人要把吃了的鸡子花了的银子都吐出来还给郝发才?怎么可能!人人都是自私的,而他们帮郝发才说句“公道”话,又不费什么力气。

善人没有错,错的自然就是叶正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