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等他死了,这债就还完了,下辈子保管投个好胎。”

“我以前还真把他当善人来着,原来是来还前世债的啊……他前世该有多坏啊!”

“你们得了啊!郝发才当初真是瞎了眼去帮你们了!”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

谢瑾华追上叶正平的脚步,把那些说话声都抛在了身后。说什么要还前世债,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良心能安而已。给郝发才按上个还债的名头,于是以前受过他好处的人就能心安理得地看他病死了。

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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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柯弟在大哥面前都是如何应对的,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故意出题为难他,不知道……”

“罢了,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谢瑾华说完这句,忍不住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把柯祺比作丑媳妇有些对不住他。

“这句俗语真是……真是……”真是不恰当?真是用错了?

“……真是言简意赅啊。”谢瑾华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柯祺: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谢瑾华:机智如我不需要良心。

第六十六章

郝家村的人大都不富裕。此时靠天吃饭的寻常农民就少有富裕的。否则, 郝发才家不至于借不到什么钱。一部分人是真的被生活磨得没了感恩之心,另一部分人就算有心相帮, 但他们确实没钱啊。

郝发才家的屋子虽是老房子,但院子要比寻常农户家大一些。所以, 说不定他家在多年前是富裕过的——这里的富裕仅指比一般人的日子要好点而已——但自郝发才当家后, 他们家就已经不行了。

院子里几乎都空了。一个女人端着药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她愁眉苦脸, 脸上的皱纹很深。

谢瑾华注意到, 她眼中的痛苦是真实的。

即使知道了郝发才的病并不严重,即使这一切都是源于他们的算计,但叶姐姐依然很痛苦。这份痛苦或许是因为过去那种生活对她的压迫,或许是因为女儿的肺病, 但多少也和郝发才本人有关系。

细想下真是可笑呐,那些被郝发才帮助过的人, 他们费尽心思找借口, 就是想心安理得地看着郝发才死掉。而叶家姐姐和叶正平作为真正被郝发才伤害过的人,明明郝发才的身体很快就能养好的,他们却背负着巨大的心理负担。要不是叶家姐姐没法用正当途径和离,她绝对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

郝发才自己毁掉了一切。

谢瑾华心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自己的家人都不仔细爱护, 还充当什么好人呢?男儿立世,虽说不能愚孝愚忠, 但在正常情况下,父母兄弟都是不能背弃的,而妻子儿女是不能薄待的。

所以, 谢瑾华只会努力对柯祺好。如果当初冲喜的是别人,谢瑾华只要能活下来,都会对那人很好。但因为那人是柯祺,于是他想要加倍对柯祺好。这首先是源于责任,然后在相处时投入了情感。

郝发才既没有责任心,对于妻儿大概也一直没什么感情吧?真是既自私又薄凉!

这一次,谢瑾华和邵瑞不是专门来看笑话的。对于他们来说,郝发才真是一个小人物了,还是一个叫他们十分瞧不上眼的小人物,他们不会对小人物上心。他们之所以来郝家村,还是为了叶正平。

郝家村里有一位叫郝达的学生,也是秋林书院的一员。关于叶正平的闲话,最开始就是由郝达传出去的。他的才华远不如叶正平,心思又有些狭隘,虽说不会主动去陷害叶正平,但如果叶正平行为有失,他绝对乐见其成,然后肯定会大加宣扬。这回让叶姐姐和离的计划中应该是不会出问题了,但叶正平一直被郝达盯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谢瑾华和邵瑞就想要表明他们愿意维护叶正平的态度。

谢瑾华和邵瑞的家世都不错,郝达肯定不敢同时得罪他们两个人。

再有一个,现在计划到了收尾的阶段,邵瑞该假装成贵人为郝发才指点一下出路了。他站在正屋的门边,用郝发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叶家姐姐,病人久久未愈,不如好好拜拜神佛,你觉得呢?”

他们并没有进屋子,但听叶家姐姐说了最近的事,就知道郝发才的日子并不好过。邵瑞还故意义愤填膺地说起了他们进村时听到的那些村里妇人们说的话:“……他们竟然还说郝善人前世是强盗!”

咣当一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邵瑞猜郝发才肯定气到了,估计是不小心把放在床头的碗摔到了地上吧。可这又哪里够啊?邵瑞的声音更大了,就好像他真的被气坏了一样,很有心机地把村里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对叶家姐姐使了眼色,叶家姐姐就顺势痛哭了起来,说自己去借钱时受到的难堪,说很多人的忘恩负义。

叶正平则跑去旁边的屋子看他外甥女了。小姑娘大病了一场,现在瘦得厉害,小脸都是尖的,衬得眼珠子又大又圆。叶正平在心里告诉自己,很快就能把外甥女接回家了,以后再也不叫她吃苦了。

叶正平是来给郝家送钱的,因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于是没留多久就走了。他们走后,叶家姐姐端着一碗水进了屋子。郝发才躺在床上,眼珠子涨得通红。他一直都知道妻子出去没借到什么钱,心里已经很失望了,如今却又听说了更多的细节,真是不敢信村里这些人会如此无情无义地对待他。

叶姐姐喂郝发才喝水时,郝发才耗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顾不得茶水都泼在了自己的前襟上,一字一句地说:“你、你扶我去,我亲自去、去借钱!”他这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等到郝发才松开手时,叶姐姐的手腕都乌青了。

既然郝发才想要主动去自取其辱,叶姐姐不会拦着他。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一幕了。

谢瑾华又在叶家住了一晚,然后第三天就回了书院。柯祺打量了谢瑾华一番,见他没有瘦,面色也好,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叶正平说:“让叶兄见笑了,但我不在他身边,真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

“有厉阳呢。你担心什么?”谢瑾华觉得柯祺又操着一颗大人心了。

叶正平只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不过,等他离开时,他勾着柯祺的肩膀,把柯祺带到一边,似乎有话要说。可叶正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大家少爷身边留个伺候的小厮本就是寻常事呢?他若把心里不确定的事说出来,万一惹了笑话怎么办,万一会错意破坏了谢瑾华和柯祺之间的感情怎么办?

于是,在柯祺茫然的眼神中,叶正平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你啊……君子有六艺,光读书读得好是不够的,你跟着书院里的骑射师傅多学学吧,好歹把自己身子骨给练起来!要壮实些才好。”

谢瑾华那小厮都壮得像头熊了!

“哦,好的。”柯祺不解其意地点着头。

叶正平背着手回自己的住处了。半道上,叶正平遇到了郝达。郝达装作没看见他,低着头就走过去了。他们本就不是一路的人。叶正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不是没脾气,他是不屑于以郝达为敌。

书院里其实也分了好些小团体。

别看谢瑾华和柯祺院子里总是很热闹,可总有些人觉得他们再如何写诗作赋也无法把粗鄙的庖厨之事真修饰得文雅了。郝达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明明不是什么大家少爷,家中只有老父,村里像他那么大的男人就算不下厨,也该下地帮家里做些什么,他却是什么都不做的,重活都叫老父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