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与兄书 布丁琉璃 2556 字 6天前

放置好红包后,他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白衣狐裘的少年在一路暖光中缓缓淡去,只留下谢宝真站在原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正提着兔子灯左右为难,不经意间垂眼扫过那红包,只见上头写着三个稚气的字:压祟钱。

谢宝真恍然间明白了,谢霁送兔灯是为了答谢她斗诗时解围,给她压祟钱是履行一个兄长对妹妹应有的新年祝福……他依旧是对没有送她新年贺礼耿耿于怀。

鬼使神差的,谢宝真将兔灯轻轻搁在地上,拿起雕栏上的红包展开一看,纸袋中装着几两碎银。钱不多,在自小娇生惯养的谢宝真看来,或许还比不上买一件新衣的钱,但她知道,除了御赐的东西不能转送外,这已经是谢霁能拿得出手的全部了。

谢宝真拿夜明珠当过玩具,锦绣堆里打滚,奉承之言听过无数,千金之礼也受过些许,却从没有哪个礼物比得上这几两碎银沉重。

不知何处又放起了烟花,红红绿绿的一片光。

抬眼望去,谢霁还未走远,白裘墨发,转鹭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身混迹于烟火的热闹中,倒更显冷清寂寥。

“谢谢你啦,九哥!”谢宝真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相识两个月,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唤了他一声‘九哥’。

烟花的砰砰声中,谢霁的脚步不停,一转身,消失在曲折的长廊尽头,也不知听到了不曾。

……

谢霁回了房,反手关上房门,将那烟火的热闹隔绝在外,神情也随之冷了下来。

案几上竹篾残屑凌乱,一盏纱灯昏黄,镀亮了桌上的一张净皮白宣,宣纸上两行歪歪扭扭的字眼,正是他晚宴上写的两句不成格调的诗文:炮竹一声响,旧岁迎新年。

谢霁漠然地走到案几后坐下,徒手抓起一旁做兔灯所剩下的竹篾残屑,隔着老远准确的丢入纸篓中。

竹篾边缘锋利,食指被划出了血,他却恍然不闻,任凭那殷红的血珠圆润成形,再顺着指节吧嗒溅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深沉的血色。

他垂眼盯着宣纸上的诗句片刻,继而抬笔润墨,和着血,带着刀光剑影般的深沉戾气补上潦草的后两句:

此夜东风起,杀尽天下寒!

笔走龙蛇,最后一点落下,他目光一凛,以笔为刃,猛地朝窗外刺去!

上等的狼毫笔刺破窗纸,窗外窥视之人应声而倒,继而一个鹞子翻身,竟然破窗而入,滚进屋来!

谢霁旋身站起,同时翻掌攥住袖中藏着的短刃,阴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闯进来的黑衣人。

待那黑衣人一个挺身站起,谢霁的短刃已横上脖子,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一瞬。

黑衣人咽了咽嗓子,两根手指轻轻夹住脖子上那冰冷的刀刃推了推,讪笑道:“公子,是我!关北!”说着,叫关北的黑衣人扯下蒙面的三角巾,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面前站着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眼睛会眯成一条缝,活像只狡黠无双的小狐狸。若非指间把玩的柳叶飞刀太过森寒可怖,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爽朗可亲的邻家少年郎。

“谢府这铜墙铁壁还真难进,我在后街蹲守了大半夜才潜进来。本想给公子一个惊喜,没想着还是被发现啦!”说罢,关北翘着二郎腿坐下,嘿嘿一笑。

谢霁收了短刃,将被撞开的窗户关上,这才转过身来,以眼神询问关北来此作甚。

“公子放心,外面没人,我早查探过了。”关北换了个方向坐着,以免自己的影子投在窗户上,被谢府路过之人瞧见了破绽。

他转了转指间的小刀,笑眯眯道,“公子猜得不错,你刚离开平城不久,宫里就派了人去查你的底细。不过你放心,凡是涉及机密之人我都清理干净了,没有留下活口。”

谢霁将短刃藏入袖中,另取了笔润墨,冷然写道:全部?

“呃……还有一人,出门探亲去故而躲过了一劫,我已派人追查其下落。你不必担忧,那人知道的不多,不会阻拦我们的计划。”关北盘腿坐在谢霁对面,对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满是信任,询问道,“大家跟着公子都是要干大事的,如今你这么一走,属下们当真是闲得蛋疼,便托我来询问下一步如何走?”

谢霁提笔写道:等候时机,取得谢家支持。

关北歪着脑袋看了眼谢霁那不敢恭维的字迹,拧眉苦笑道:“你不是能说话了么?虽然嗓音不太好听,但总比写字强啊!你这字写得实在是……”

谢霁眉头一皱,墨色的眸中一片冰寒。

每当这主子露出这般不耐的神色时,多半有人要遭殃了,关北忙正襟危坐,捂住嘴含糊道:“我我我……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评论撒花众筹一下,让九哥从宝儿那获得‘书写优美’的buff加持叭~

另:年底事情多,暂且压一压字数,明天不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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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关北仍记得第一次见谢霁的场景。

那年初冬阴寒,夜冷得像块黑色的冰,平城最有名的销金窟起了大火,火舌蔓延吞噬,纸醉金迷沦为地狱火海,街上乱得不像话。城中著名的混混帮派倾巢而出,想趁大火混乱伺机捞些好处。

关北也在其中,不过,他并非要趁火打劫,只是赶一场热闹。毕竟那样惨烈的火灾,一生也难得看见一次。

然后,他在颓坯的土砖墙边遇到了一身是血的谢霁。

十二岁的少年嗓子被人毒哑了,清俊的脸上满是黑色的烟灰和血痕,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血痕,就像条濒死的野狗一样躺在结冰的泥泞中,几个小地痞正在搜刮他身上的钱财,可除了一把豁了口的、带血的匕首外,他们什么也没搜到。

“呸!晦气玩意儿!”空手而归的地痞们啐了口浓痰,又狠狠地踹了谢霁几脚。

谢霁瘦削的身体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在泥泞中滚了一圈,半张脸都浸在泥水里,面朝下一动不动。

打动关北的是他的眼睛,阴寒且锃亮,幼狼一般,带着刻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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