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宫负责接待外客的是客堂,掌管客堂的是知客,知客下面又分出几个管事的,叫门头,这位於门头就是今日当值的客堂管事。
顾佐进屋之后,於门头站在书案之后,也没什么堆积成山的卷宗,只有铺开的纸张笔墨,以及画了一半的老枯藤,如果真要说忙,也许就是忙着作画。
但人家到底忙不忙,和顾佐没什么关系,於门头放下笔,坐回椅子上,指了指窗棂边的一张立式供桌,上面一炷燃香还剩三寸。
顾佐明白,这是人家告诉自己,就那么点时间,有话快讲。
於是顾佐长话短说,道明来意,将自己写的申诉状子呈上。
於门头接过状子,抬眼扫了上去,顿时心中不喜,皱着眉头折上,道:“要好好练字啊。”
顾佐顿时一阵尴尬,尴尬之余,忍不住一阵气馁。要不说衙门要建得高呢,一进高大的衙门,一听两句冷淡的话语,自己来时的心理预期就会自行下调两个等次。
只听於门头道:“听说你要申告鼎湖门,适才也看了你的状子,老实说,这种事情,我们三元宫是不好插手的,招录,或者革出门中弟子,是各家宗门自己的事务,三元宫凭什么干涉呢?”
顾佐解释:“如果是为非作歹、违背门规,鼎湖门将我逐出门墙,我唯有认真反思、虚心接受,但认为我资质鲁钝就是骗吃骗喝,并以此为由将我革出宗门,我绝不接受。鼎湖门的门规里没有这一条,天下任何宗门的门规里,都没有这一条!”
说完,加重语气:“凡事得按规矩办事,我要申诉的就是这个!嫌我资质鲁钝,大可让我请辞,为何要行此惩处?说骗吃骗喝,那我没日没夜苦修是为了什么?我甚至愿意一文钱不要,只求能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这一点,我是跟田堂主反映过的。”
顿了顿,满是悲愤道:“资质鲁钝是大罪吗?资质鲁钝碍着别人了吗?行,鼎湖门不要我,我走还不行吗?我辞呈都递上去了,也准备走人了,可他们还是要行如此惩处,我怎能接受?资质鲁钝就不让修行了吗?我就是小小的底层修士,我真的想修行啊!”
於门头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情,还是要你自家去和宗门交涉,低个头、认个错,不就好了么?三元宫管的是整个岭南修行界的大事,哪里有工夫料理这些琐务?再跟你说一次,这是宗门内部事务,三元宫不管的。”
顾佐道:“既是不管,能否都不要管?一碗水端平。”
“什么一碗水?”
“鼎湖门将我开革,我认了,上报道宫,我也认了,但也请宫里不要向各家宗门发文告知,既然是内部事务,不管我,也别管鼎湖门。”
於门头道:“转达各家宗门上呈的重要文告,这是三元宫的规矩。”
顾佐道:“我要申诉的,就是鼎湖门不讲规矩,讲不讲规矩,这是大事,难道也不在三元宫的管辖之内?”
於门头想了想,道:“你的事情,的确有些不同,与作奸犯科无干,我可以向典造房转述,是否下发鼎湖门的呈文,还要他们定。”
顾佐连忙躬身,感激道:“多谢门头!”
燃香刚好烧尽,顾佐离开三元宫,就在左近找了个地方待着,想等等消息。
於门头当值结束后,正要转回内院继续修行,忽然想起顾佐那张申状,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将申状带了前往典造房。典造房是处理文书档籍之处,若有转往各宗门的文书告示,
都在典造房办理。 在典造房一问,果然收到了来自鼎湖门的呈文,典造房正打算发文转知各方。於门头当即将顾佐的申状递了过去,也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但客堂门头亲自转递的东西,自是和别的不同,典造房的执事殿主还是很重视的,当即禀告宫中的孙典造,於是孙典造便将几位执事殿主召集过来,共议此事。
议来议去,议出来的结果却和原先没什么区别:各家宗门是否开革弟子,是人家的家务,三元宫不好插手,而转发宗门重大消息,是三元宫的惯例,似乎也不好更改。
孙典造还是很尊重於门头的,特意在最后处置之前,将这一结果告知於门头,并征询他的意见。於门头当然没什么意见,将申状交给典造房,他就不想管这件事了——麻烦!
於是典造房循例办理,依旧将鼎湖门革出弟子顾佐的消息,转发岭南各家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