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宋家人一起和和美美吃了顿团圆饭,外人听说宋夫人从扬州回来,再加上五太太有喜,大官小官纷纷上门拜访,屋内宾客满座,宋维钧怕吵着清初,便让翠竹领她在院中逛逛。
清初穿着红色的冬季旗袍,外边又披了件宋维钧的黑呢大衣,显得她娇小玲珑,“翠竹,我老觉得嘴里苦,你去给我拿些糖吧。”
“好,您在这等着,哪里都不能去。”
“知道了,知道了。”翠竹总是怕她跌了碰了。
清初望着天空的月亮,手慢慢抚上小腹,突然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是她的孩子。
“五姨娘。”身后突然响起人声,清初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发现是宋治平,宋治平穿着长衫慢慢走了过来,清初笑道:“原来是你啊,小笨蛋!”
宋治平听了,脸上浮上一层羞赧,“不要再叫我小笨蛋了。”
清初知道他要面子,“好好好,不叫了,不叫了。”
“我听叔父说你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清初点点头,宋治平眼中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失落,“有些话,治平不知该不该问?”
“问吧。”清初托着下巴看他。
“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叔父,可你,可你怎么还嫁给叔父?甚至还为他生孩子,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
清初听了,心中一惊,她竟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清初敛去脸上的笑意,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你的叔父呢?”
宋治平听了,声音有些急切,“你骗得了别人可你骗不过我,那日叔父要你给他生孩子,你的眼里明明是不情愿的。”
“那又如何?现如今不也有了吗?”清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宋治平无措地低下头,“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我……我可以帮你。”
清初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宋治平,你说你要帮我,怎么帮?你能帮我回到从前吗?”
宋治平看她只觉心中疼痛,那样开朗明媚的人怎么会露出如此凄楚的笑容。
清初看着面前的少年,透过他,她好像看见了陆扬的影子,“曾经,我也有我的情郎。”清初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碾碎,碎渣随风飘散,“不过也像这残叶般随风消散了。”
“治平。”这是她第一次不连名带姓的叫他,“你生在富贵人家,自然不知贫苦人家的痛楚,我只能谢谢你的好心,因为这世上谁也帮不了我了。”清初收起脸上的凄楚,重新恢复了宋家五太太该有的模样。
宋治平看到她的变化,原来她过得并不像她的笑容那般美好,“对不起。”
清初摇摇头,淡然一笑,“不碍事的,就当是谈心了。”
宋治平突然想起还有东西给她看,“对了,治平差点儿忘了,我有东西要给五姨娘看。”宋治平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
清初也很好奇,“什么?”
宋治平将纸平铺在石桌上,原来是把手枪的结构图,清初大吃一惊,“你这是从哪弄得?”
宋治平回答:“我自己画的,那日五姨娘要我好好研究枪支,我便翻阅了几本书,发现这枪支的构造也没有那么难,于是就仿着洋人的书画了一幅,不知行不行?”
清初笑了,“没想到你也不是很笨嘛!”清初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宋治平以为是不合她的心意,有些失望,清初调皮一笑,“我看不懂!”
宋治平双目圆睁瞪着她,敢怒不敢言,她怎么总是戏耍他,真当他是小孩子吗?
清初感受到他的生气,“你别生气,你知道我是女子学校毕业的,我对枪支是很感兴趣,但是学堂里并不教的。”
宋治平望着那双干净的眼睛,不知不觉就原谅了她。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治平和清初同时抬眼望去,竟是二太太梅远和一个陌生男子,清初急忙将放在桌上的油灯熄灭,示意宋治平噤声,两人微微探下身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梅,这里没有人。”
又传来二太太的哭声,“倾民,夫人从扬州回来了,我去求她,你带我走好不好?当年是我糊涂,我已经在这宋家守了九年活寡了,我真得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清初和宋治平听了皆是一怔,原来宋维钧和梅远还没有圆房!
“小梅,你再忍忍,凭我现在的能力,我根本带不走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汪倾民搂住梅远,小声的安慰。
宋治平见汪倾民搂住二太太,心中愤怒,就要起身抓他们个“捉奸在床”,但被清初拉住,清初冲他摇头。
“太太,糖拿来了!”翠竹的声音响起,远处相拥的两人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