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舟不想继续再等下去,将油纸伞握在手中,从马车一跃而下,快步往吴显容的方向走去。
她可不想让她的祖上姐姐继续淋雨。
也不知这县令是怎么想的,明明看见主上姐姐的咳嗽,知道她在生病,居然还站在这儿拉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万一病情再恶化的话,可不是在给她找罪受吗?
憧舟有些生气,脚下的步伐也情不自禁快了起来。
就在她距离吴显容还有十多步的时候,忽然见她身后走上来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挑,手中一把藏青色的伞极其宽阔,轻易地将吴显容纳进了伞下。
吴显容回头一看:“怎么是你?”
那人笑着说:“怎么不能是我。听听你的声音,沙哑得跟我二舅公似的。没有我在你身边照顾,竟然这般不会照顾自己么?”
吴显容用警惕的眼神看吴明砚。
吴明砚立即看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阿姿你可别瞎想,我并不是跟踪你来的,我来连县也是有公务在身,寻访县尊的。咱们这可是实打实的巧合啊。”
看见吴明砚和阿姿并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模样,憧舟方才加快的脚步,连同她焦急又带着些欣喜的笑容,一块儿从她的脸上掉了下去。
手中的油纸伞尖朝着青石板路面,雨水从她戴着草帽的帽檐慢慢往下落,有几滴雨飘在了她的下巴上,她也全然没有发现一般,只是将目光落在吴显容身上。
县令终于走了,就在这时,吴明砚回过头来正好与憧舟对视。
憧舟将伞握紧了一些,想了想,还是退回到马车上,专心致志地等吴显容回来。
“你还真将这小贼带在身边啊。”吴明砚语气看似轻松,但目光依旧追随着憧舟,目送她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马车之上。
吴显容喉咙疼得厉害,能不说话尽量少说,就用一个“嗯”字回答。
吴明砚将视线重新放回吴显容身上,有点讨好地笑着说:“今晚我请你喝酒。”
吴显容:“……”
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哦……嗓子坏了不方便喝酒,那咱们喝什么都行,我都请你。”
吴显容双臂环抱在身前,完完全全防御的姿势,等着她说明白。
“别这么警惕我啊,我真的是来连县公干的,咱们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事儿绝对不假。既然咱们这么有缘,我自然要请你吃饭。”
吴显容:“?”
吴明砚接着一句:“你客房借我睡一晚。”
一听吴明砚居然打算和自己挤一间房,吴显容立即能说话了:“不方便,我妹妹和我一块儿睡,没位置了。”
“什么?你居然和那小贼同床共枕?”吴明砚痛心疾首,“你这么轻易就相信她了?她可是那谁家的人……说不定是假意投靠,想趁机从你身上窃取机密,甚至害你性命!阿姿啊,我想和你睡一屋可不是存得别的心思,我这是在担心你的安危。”
吴显容对她端正地行了个礼,脸上带着的笑容立即收了回去,从她的伞下离开,冲着憧舟的方向去了。
吴明砚在她转身之后,方才还有些死皮赖脸和混不吝的神色,多了一丝戏谑。
“阿姿,阿姿!”吴明砚快速跟上来,将吴显容重新护在伞下,“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敢淋雨么?好了好了我不多说你的事儿了,我就救个落脚地儿!我来连县,接待的非要让我住在城西的驿站,说其他地方住满了。那城西驿站里都是传令兵和路过的官商,那可是臭烘烘的男人,我实在不想去住。阿姿,你就收留我吧,就算睡地上都好!”
吴显容实在是烦她,这种死皮赖脸的人最是叫她头疼。
更何况她和吴显意乃是关系颇近的同僚,时常一块儿下到州县巡查,即便不下州县之时,也会聚在一块儿吃酒。
她俩师承同门,又是同期,情感上已然不是同僚那么简单了。
吴显容不明白这人老是劝她回去看看那个已经决裂的家是什么意思,反正她是极其不想见到吴家人的。
吴明砚这人说起来就是有些太拿自己不当外人。
可是那日落难于陷阱之中,是吴明砚率先找到了她,也是吴明砚陪伴在她身边,一直到她苏醒。
虽然吴显容知道自己跟吴明砚性子上合不来,也因为她和吴显意走得太近,每每见着她就别扭。可吴显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间客栈还是可以让的。
吴显容缓下脚步,配合吴明砚的步伐道:“荣福客栈三楼六房。”
吴显容这是答应她入住了,吴明砚正要眉开眼笑,吴显容对着憧舟唤了一声,憧舟立即小跑过来。
“客房钥匙。”吴显容向她伸手。
憧舟不是很乐意,但也不想违背吴显容的意思,便给了。
吴显容将钥匙递给吴明砚:“今晚这间客栈归吴御史所有,你何时离开洞春,将钥匙归还给一楼掌柜便是。”
吴明砚:“什么叫归我所有,那你……”
吴显容咳嗽一声:“我与憧舟去驿站住便是。”
吴明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