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园又恢复了平静,高大的烛台燃着十几根龙烛,烛火旺盛。院内又挂起了两排灯笼,树下、屋檐下,每一个角落都挂着,一片灯火阑珊。
即便知道不可能,还是希望这些光亮能够给云瑾一丝光明,可她根本无心去思及这些,她只是坐在桌案前抚摸画纸。
她不想画人间百态,再美的景致也不若纳兰清那张倾城容貌,她只想把纳兰清所有的瞬间画下来。她的笑、她的悲、她的喜、她的媚,她见过的所有样子,她都想一笔一笔地勾勒出来。
梨花纹路的白瓷笔筒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毛笔,雪状竹窗透着屋外的光,与房内烛火交相辉映,只是她,再也看不见了。
虎皮宣纸被玉尺镇住四角,云瑾十指探去,摸其轮廓和大小,心中了然。
“元熙,研磨。”
“太后,您这是?”元熙见她似还有作画之意,便觉得不可思议,眼睛看不见了竟还能做到此吗?
“研磨。”云瑾又说了一遍,元熙只得照做,她在砚台上加了些清水,手持墨条画圈,反复研磨后,出现了一片墨汁。
“好了,太后。”元熙还想帮她拿笔,她却自己在笔筒中,靠触感挑选了大小适中的一支。
元熙会意,将笔尖沾了些许墨汁递给她。
云瑾握着笔,久久未动。她想起曾经在中庭时,自己不经意间写了一个“阑”字,恰好被纳兰清看见,那幅字便被她要去了。
“蕙质兰心,唯有阑清。”只要提到这两个字,她都能心情愉悦,曾经看到那敏感的字眼,都觉得亲切。
纳兰清在她心里,阑清在她笔下,无需看见便能写出。
她挥笔而下,几乎是一气呵成,笔锋浑厚有力,阑字大开大合,清字飘逸飞扬。
怀柔惊得合不上嘴,她悄悄地伸手在云瑾眼前晃了几下,被元熙拉回,瞪了她几眼。这怀柔也太放肆了,这等不敬之举岂是她一个奴婢可以做的,太后就算眼盲也不能这般无礼。
“太后一笔成字,这二字写得与之前如出一辙,毫不逊色。”元熙忍不住夸赞,怀柔连连点头,想到云瑾看不到自己点头,又轻声说:“是的是的,您的笔法如仙,画功如神呢。”
“神...”云瑾低吟,挂着苦笑。
纳兰清,你不是自诩神吗?你不是总说爱我吗?你怎舍得我这般思念你,担心你,怕到不敢入睡,闭眼就被疯狂巨浪吞没。
想到此,云瑾的身体便僵硬了,笔直直掉了下去,墨水浸染在了纸上,向四周挥洒,也毁了刚刚写好的阑清二字。
就像蒙上黑暗的双眼,也像跌落深渊的心,无边无际的等待,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失望。